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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九日,澳大利亚东部时间上午九点,慕容云登上了澳洲航空公司悉尼飞宁杭的航班。
在机场办理登机手续时,代表刘参赞来送行的海关处二等秘书贺树华方才告诉慕容云,给他订的是头等舱。
慕容云有些惊讶,更是有些为难,现行的《中央和国家机关差旅费管理办法》已经明确规定,他这个级别,公务出行只能乘坐经济舱;如果他乘坐头等舱回国,那就是违规;如果退票,换乘航班,那就很可能赶不上明天上午的任职仪式。
贺树华也预料到慕容云会有这种反应,急忙笑着解释:“这是给您订票时,国光参赞特意嘱咐的,他说您在海关处工作了四年,回国之际,破格享受一次待遇,谁都可以理解。”
“回去后,替我转达对刘参赞的谢意。”慕容云心里升起一种别样的暖意,多好的海关同事啊,多好的老领导啊,连离别都让人感到如此温暖和快乐!也立时决定,到宁杭后,他会及时和刘参赞沟通,多出经济舱的机票费用,他要自掏腰包。
头等舱里共有十六个座位,每两个座位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半包厢;慕容云的座位位于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坐在他右侧的是一位大约五十多岁,有着华人面孔的男士;他礼貌的用英语同男士打了声招呼,便自顾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飞机起飞后,透过舷窗,慕容云俯瞰着地面上越来越小的建筑,默默的和这片工作、生活了四年,相会遥遥无期的大陆告别:“再见,澳洲!”
直到看不见“悉尼歌剧院”和“海港大桥”,慕容云取出随身携带的英文版《The adventures of Robinson Crusoe》(中文译作《鲁滨逊漂流记》)看了起来。
可和颖梅、潘钰、婷婷还有孩子们分别的忧戚,让他的心绪极度低落,再加上昨晚和三位夫人几乎不眠不休的“鏖战”了一夜,身体也特别疲乏,只翻了几页书,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后,慕容云十指交叉前伸,轻微的舒展有些僵硬的身体,却发现旁边座位上已不是那位男性长者,而是一位梳着短发,同样华人面孔的年轻女子,手中捧着他的那本《The adventures of Robinson Crusoe》,专注的看着;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沁人的清幽,他能分辨出来,这不是脂粉和化妆品的香气,而是女人本身的体香。
慕容云挺直身体,目光无意识的飘向其它座位,似是要寻找那位原先坐在他身边的男士。
年轻女子也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眼睛依然盯着面前的小说,伸出左手食指,指了指右侧,慕容云这才看到那位男性长者坐在过道那侧的座位上。
慕容云报以微笑,点了点头。
女子将书递还给他,用英语说:“先生,这是你的书吧,掉在地上了。”
慕容云接过书,自然也用英语回答:“是的,是我的,谢谢!”
他虽然还有些睡眼惺忪,虽然满脑子都是颖梅、潘钰和婷婷的一颦一笑,可看到年轻女子的面容,竟然感觉胸口空空的晃悠了一下,由衷的在心里赞叹:“好标致的女子!”,脑海里也瞬间浮现了一个成语“不可方物”和一句古诗“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或许是因为刚刚与颖梅、潘钰和婷婷分别,他觉得这个年轻女子端庄明丽的容貌好像是她们三个的结合体。
女子继续用英语问:“坐飞机都带着这本书,一定是你很喜欢看的吧?”
《The adventures of Robinson Crusoe》这部小说慕容云在大学时期就已经看过,今早出发前,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不过是想聊解旅途寂寞;但这本书在他“喜欢看”的小说中,也确实能排到前几名;他笑了笑,“应该算吧,我觉得看过这本书的人都应该喜欢。”
“为什么?”女子的视线望着慕容云手中的书,“我记得,法国思想家卢梭对这本书的评价是‘并非一本名著’。”
谈论读书的感想,对于慕容云来说,绝对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尤其是面对一位容貌靓丽的佳人,他更有一种滔滔不绝感。
“不错,”慕容云说:“这虽非一本名著,但在我看来,这本书虽然叙述的是一个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故事,然而这故事听起来却非常有现实感;我们绝大多数人同鲁滨逊一样,具有矛盾的性格,具有在各种逆境中求生或改善自己生活的愿望,以及或多或少地具有把这种愿望化为现实的勇气和手段,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一个‘鲁滨逊’,也都想拥有在那个荒岛上的一段岁月。”
女子点了点头,似乎是赞同他的意见,但却说:“可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说说你不喜欢的理由。”
“理由很简单,孤独。”
《The adventures of Robinson Crusoe》的主体思想体现的是主人公“鲁滨逊”十分乐观,充满斗志,自我奋斗的精神,他的创造性劳动及成果也体现了人类智慧的无穷魅力;如果一个人遭遇困境无人解救,就必须学会勇敢的去改变现状,而这需要像鲁滨逊那样有惊人的毅力和百折不挠的精神,这是慕容云阅读这部小说的深刻体会。
然而,对于一个出行坐头等舱,衣食富足,甚至或许还是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妙龄女子,体会不到作品中深蕴的精髓,有其它的肤浅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其实,女子所说的小说中反应出的“孤独”,慕容云也有同感;鲁滨逊一个人在孤岛上度过了二十八年,岂止是简简单单的“孤独”!
他在堪培拉虽然有颖梅、潘钰、和婷婷相伴,还有四个宝贝儿女,却也时常会感到孤独;堪培拉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座天堂般的孤岛,可他明白自己的内心,如果可以,他还是愿意再回到那里。
一直到午饭前,慕容云没有再和年轻女子交谈,依然还沉浸在离愁别绪中,偶尔会翻开书,读一段书中的精彩部分;而年轻女子不时的探身和过道那侧的男性长者,以及和长者同处一个“包厢”的中年妇人用普通话交谈;听到他们流利的中文,慕容云揣测,这三位也应该是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