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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鸿光为照顾病人交流情况来到了房间里,作为老熟人的陆遥寸步不离的跟着——动机当然是假意叙旧,实则从心理医生那不知道是什么的叵测规则缝隙里得到少许线索。
而本就是为了被看着别跑才带到现场的齐亦自然没必要再有什么探听线索的渠道,也就这样跟刘澈一并留在了门外。
齐亦和刘澈不熟——实际上他和谁都不熟,只是在陆遥那个三秒钟自来熟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家伙对比衬托之下,现在的刘澈在齐亦眼里简直是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成熟可靠、甚至很适合交流的警官。
但,这只是相对而言。
确实与分秒必争的陆遥截然相反,刘澈似乎完全没有主动问话的意思,甚至眯缝着眼,很享受露天走廊里洒落周围的阳光。尴尬的沉默如此持续了一会儿,把沉默是金原则贯彻落实了将近半个钟头的齐亦都有点想开口,另一個被抛弃出来的人才有了动静。
“来一根?”
齐亦刚想说自己不抽烟,结果就看到刘澈随手从衣袋里拿出的是一根棒棒糖,低头检查了下口味,然后询问:“薄荷味可以吗?这个牌子的薄荷香精有点齁。”
刘澈自己都不抽烟。只是他这拿糖的手势属实让齐亦一时晃神——但看到那花花绿绿的包装又怀疑起即视感只是幻觉,然后迷迷糊糊地便接过了糖纸。
“你在哪上学?事情结束,我待会可能得负责载你回去。”刘澈绝口不提案件与嫌疑,神情姿态自然无比,完全是一副摸鱼人闲话家常的摸鱼,“住宿舍?”
“不用的,我可以坐地铁。快……其实我刚毕业了。”齐亦寻摸了一下,觉得如实回答这个问题没什么大不了,也就以他那缓慢忙碌却又不知道在忙什么、仿佛毛毛虫爬树一般的语速往下讲,“老师说毕业资格已经到了,就是没领毕业证,要等一阵子统一发放,是外地都大学……”
刘澈听着,觉得这位年轻的朋友话多能说这一点很符合律师的职业,就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天赋所致,这么抓不着重点——如果是后者,这可是个大问题。
“那你最近应该很忙。毕业实习么,都这样。”刘澈顺手也给自己拆了一颗巧克力味的,“老师给派了不少任务?”
聊到这个话题,齐亦又警惕了起来,“……也不多。”
见齐亦又开始在字眼上斤斤计较,差不多试探出了让他态度骤变的临界点,刘澈就心里有数了很多,接下来刻意避让了这个话题,也逐渐从考上的大学聊到老家的地址,逐渐让齐亦放下了戒心。
刘澈也开始体会到了陆遥交流——这个年轻人显然涉世不深,确实像陆遥神神叨叨交流经验时用一种奇特归类方式总结的一部分群体——眼里的“好人”和“坏人”直观易懂黑白分明,很像是个人形自走的回合制游戏,一张纯粹的脸上好感度几乎肉眼可见,突出一个一戳一蹦跶。
要查出齐亦究竟是哪里毕业哪个大律师的实习生其实不算太难,只需要时间。但对于他们来说,比起这个“早晚都能解决意义不大的问题”,最重要的是时机。他们要在什么时候,把它转化为“可以尽早解决并且加以利用的问题”。
刘澈完全能够理解齐亦需要隐瞒,因为任何泄露都意味着法庭上的变数,想必齐亦的上级也告诫过他这一点。但作为他的立场上,他更希望这个家伙能尽可能把所有动因交代出来。
——在更加谨慎而富有经验,能够辨别出这根本算不上审讯只是故弄玄虚的人找上门之前。
巧克力味的棒棒糖口味甜到发腻,刘澈决定加快步伐,先是拿出他那有着天青色手机壳的手机,假意扫了一眼,终于用出了在众多铺垫以后,终于能够拿出来的一句话。
“我有点事要进去一下。齐亦,你先在这里单独待一会儿。”
没有警告也没有静止,齐亦就这么措不及防的被留在了走廊外,呆呆看着刘澈离开的身影。他当然没有因为几句闲聊完全放弃所有警惕,只是逐渐觉得这位刘警官也许是个比较和煦友好的警队闲人。
但现在也许是一个时机?齐亦左右看看,四下确实无人,然后把目光移向了一边——让先前的陆遥和现在的刘澈都没有完全想到的走廊另一边。
刘澈当然没有真的走远,他现在正以自己先前找好的角度,非常安静的敞开了一个门缝,从窗户的反光观察着齐亦后续的动向。门里的人当然也会有疑惑,尤其是对他们的谋划一无所知的童鸿光,但陆遥心领神会,马上小声去跟他讲:“我跟你担保我们这位刘警官不是做贼的……”
对此一无所知的齐亦轻手轻脚,刚要走到隔壁房间的门口,马上就要彻底展现出自己赶过来的目的……
可就在这时,明显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也让齐亦立刻定在了原地。
坏事了,刘澈想着,然后立刻推开了门——齐亦不可能在有人的情况下继续他原本的任务,刘澈原以为来的可能是其他护工、医生或者病人——只是他恰好忘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顾……”
齐亦见到来人,刚刚脱口而出了一个姓氏就听见了旁边的门响,硬生生把后俩字咽了下去。
可赶来的人却脚步不挺,先是自然的来到了齐亦的身前,把他挡在了身后,然后立刻转身看向开门出来的刘澈。
“这位是……刘警官?”
“你认得我?”
刚才远远看过去刘澈就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但确实联想不到具体的名字。
但如果把她假设为齐亦的上司,那很大可能就是陆遥“隐约有印象”的哪位大律师,认识的律师……
刘澈不记得自己近几年上过法庭。
“我叫顾凌,属于鸿云律师事务所。”
顾凌却完全是一副郑重谦和、坦诚相待的模样,甚至相当友好的伸出了手,摆出了握手示意的姿势,“刘澈,刘警官。您好,久闻大名。”
刘澈皱了皱眉,但也循着她的动作完成了一个标准而正式的握手。
和一个曾经担任过卧底,如今在一个算不得闲职却颇为秘密的支队工作的警察说“久闻大名”——这可不是好兆头。
但顾凌就像在闲话家常,把每个字眼说得清晰明确却又不失随意,“我在五年前一场葬礼上见过伱,听人谈话时提过你的名字。我记得你和一些人在仪式结束前就离开了。按照你们的相处方式,可能是你的同事?这样推断或许失礼。虽然自己来说不好意思,但我记性还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