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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地方以后,偶尔见多识广的陆遥立马得出了判断——她仿佛见一隅而知全局,很快便坚定的认为,比起精神病院,袁耀所居住的“精神病院”更应该被称为“私人疗养院。”
傅與景之前也来过几趟,早就习以为常也不大在意,甚至能直接去找保安打招呼而不用费事证明身份。而刘澈也寻求着自己发光发热的方式,在停泊车辆的花园中趁机寻求细节。
同行的两人都是摸鱼怪的反义词,陆遥本来也蛮积极,不然也不会开局就抢了司机的工作,但到了地方也总觉着这就显得自己很懈怠,于是也忙不迭给自己找事做——但大部分看似有线索的地方都被占了,她也只得溜溜达达、打了招呼来到门外。
毕竟来过,保安自然是认识傅與景的,交流沟通只是打电话邀人把他们带上去,打从一开始就把三人放进了“疗养院”的花园兼停车场,奈何碰上陆遥这个一点不在乎人家好意的货色,人要往里走,偏要站外头。
陆遥倒也不是毫无目的,她先来到了分隔内外的铁栏杆旁,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三米多高、上有尖刺、用黑漆粉刷的栏杆,然后低下头。
地面上近半米的位置由红砖砌成,再往上便是密密麻麻的草叶,依稀能从缝隙里看到里边的情景。陆遥猫腰看了几眼,皱了皱眉,觉得内外的保密性不太完善,在外面的人随意便可以窥视。
她这么做其实不是没有理由的乱晃,而是留了个心眼。在昨天邵梓一番经历以后,这位考虑周全的副支队便再次叮嘱队员,要注意防范无关人士的视线。
比起直接钻进里面搞事情,从外往内也叫视线。谁知道会不会有玩着侦探游戏的家伙用钞能力买通了哪位相关人士,最后来到这个“疗养院”凑热闹?
论起外人在案件中搅局,像唐千那样深入的前例不多见,但有相同目的的人却很多。
很多记者就是其中典例,作为需要舆论控制排除破案阻碍的职业,很难不为这种探求真相但容易干扰他人办案流程的职业升起不满之情。当然,陆遥想起这個职业就心里想到未来可能入行的老朋友,颇为双标的为此提前打上了一个“于宣仪除外”的标签。
刘澈在花园里逛了一圈,瞟了一眼便来门口跟陆遥隔着杆子会合,“整个花园里的常驻车辆在两位数以下,这么算来这里居住的人应该不多——有这种环境,我怀疑需要一定资质和人脉才能住在这里。根据员工的打卡记录,这里的花草每周一剪,开销一定不少,平摊下来袁家应该也付了不少钱才让自己的私生子住在这。”
“老骄奢淫逸了。”陆遥插着兜,没让保安大叔帮忙拉杆就自个儿跨栏跳了进来,潇洒落地热切地补充评价,“我进来就说过——待会进去,要是看到袁耀坐在躺椅上喝82年的葡萄酒我都不会有一点点惊讶!”
刚好返回来的傅與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原来你有仇富的习惯?”
很早邵梓就借助个人途径把二队的人某些特殊的癖好都摸了个底,比如这位姓傅的高材生——根据邵副支队不知道是不是闲得无聊的调查报告,傅與景或许是因为心理学专业,总是习惯性去追究别人一些性格上的特质。
看上去很侵犯他人隐私,但根据邵梓传达的俞英健的看法,这种特质在破案时往往会起到惊奇的效果。
陆遥耸肩,却语出惊人,“那是要仇我自己吗?单纯是看太多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引起了陆遥这样突如其来的家产自曝。但毕竟还有正事要办,有关家庭财产方面不明真假的对话便在这里告一段落。
三个人在非常健谈的中年工作人员引领下上了二楼。大婶估计平时也没几个人能好好交流,逮着仨“小伙子”不放,一边把疗养院的各种琐事说得透彻,一边被特别擅长与长辈相处的陆遥几句话逗得呵呵直笑。
陆遥一如既往被误认作男孩,但也一如既往的不以为意甚至乐在其中,就算提及个人生活也不拐弯抹角,顺着大妈喜欢的话茬就往下编——活生生胡扯八道给三人中年轻出奇的自己套上了“勤工俭学读大学顺便成为警局打工仔”的人设,不知道有多扯,然而对方偏偏对此深信不疑。
刘澈不像邵梓,不会因此老妈子式担忧陆遥会不会被教坏了。但这种奇异的场景自然又让隔壁队掺和进来、习性特殊的傅與景谨慎地记了几笔,也不知道最终究竟以专业的态度与视角得出了什么结论。
随后他们就这么在花园里左拐右拐来到了楼梯口,而在上楼前一瞬间,刚转过肩膀的陆遥无意间瞥见一辆停在附近的豪车。
出于习惯性的意识,她还顺带看了眼车牌,感觉略有些眼熟,但短时间内还真没想起究竟在哪见过。
不久他们便来到了二楼,打开上了锁袁耀房间的门。
本来在路上也聊了几句状况,到了门前,大妈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两句,“你们还是注意着点,这个后生仔发作起来力气可大,总是弄得一团糟!”
“好嘞!”陆遥其实只是肌肉记忆为了迎合而主动回复,但转过头看向开启的房门,也发现对方的状况似乎和自己之前的预想不同。
更……不可控一些。
“状态比之前更差。”傅與景评价,“上次我来的时候,起码还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门里除了袁耀就是一个男性护工,显然是身强力壮的类型,大概就是为了应付大妈所说的情况。
袁耀坐在床上,与证件照上的形象不同,嘴角扭曲、目光涣散,拳头按在墙壁上,力道强大以致于手臂上都能泛起青筋。他的手背有着明显的淤青,而相应的,墙壁上也遍布许多指甲的划痕,以及肉眼可见的几片被锤开的墙漆。
在这个环境幽雅的疗养院,他有着单独的房间,摆设了不少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家具,却因为明显没有正常的使用,显得分外空寂。
“袁耀,你怎么样?”傅與景高声提起坐在床上的人的名字,似乎正试图唤起他涣散的注意力,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少顷,他才在傅與景的靠近之下转过头,露出了一张有些消瘦的脸。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忽然用手往旁边的床梁拍去,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重,直到他把重击砸在自己的脑袋上,才被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护工按了回去。
傅與景沉吟了片刻,“症状还在发展。现在他大概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袁耀似乎掉进了一个无法自拔的境地,思绪被什么东西占据着,让他无法控制自己。
陆遥若有所思。上次她见到相对而言比较明确的精神病是马俊那种有时清醒有时暴躁,但绝大部分遇见的时候都看上去更像正常人的款式。
但这位袁耀袁三少爷就比较不同。
发病时的情况已经被墙壁阐明,而不发病的现在也是一副要死的模样……
对了,马俊。
陆遥的脑海里仿佛联通成了一片,又想起她刚才看到的那个车牌号码,骤然明悟了什么,顿时打了个激灵。
“我靠,别告诉我,这货的心理医生是叫作童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