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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斑驳的班车咿咿呀呀,终于抵达了车站。
陈立行吐一口气,拿着背包下车。
这一天的旅程可真够折腾的。
六个小时高铁,两个小时班车,回到高城镇,天都黑了。
陈立行已经整整三年没有回过家,当初出去闯荡,曾经发誓不混出个名堂就不回家。
而今回来,依然只得一个简陋的行囊。
小镇没有多少变化,陈旧的街道,街边一排溜的老楼房。
陈立行快步朝着自家走去。
他的家在镇上一栋近二十年楼龄的没有电梯的集资楼中,三楼。
上楼的时候碰见个熟人:“哎呀,这不是阿行吗?你回来了!”
陈立行道:“是的,张阿姨,你好。”
“好好,回来就好,难怪你妈今天一大早到市场杀了个大公鸡。”
“我妈去杀鸡?”
陈立行疑问,根据老爸的告急电话,老妈不是应该去医院了吗?
快到站的时候,他也曾打电话给父亲,询问情况,父亲让他先回家再说。
结合两条讯息,答案呼之欲出。
陈立行放下心来的同时,又感到哭笑不得。
上到三楼,拿出钥匙,但没有开门,而是转过身来,看着对门的房子。
这栋集资楼的布局,一层两套,几乎门对门。
陈立行家住东边,西边是另一户人家。不过在几年前,这户人家就搬走了,去了燕京。不知现在,这房子卖了没。
望着那扇熟悉的门,一幕幕往事涌现。在这些往事里,一个气质纯静的女孩牢牢占据住了最中心的位置。
“阿行,你到家了怎么不开门!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谁呢。”
一把惊喜的声音叫道。
陈立行回头看去,正见到老妈秦春芝打开门出来。
秦春芝今年五十四岁,在镇上摆摊卖水果,奔波劳碌,起早摸黑,显老,头上已经有了白头发。但她的精神劲头挺好的,手脚麻利地拉着陈立行进门,哪里有一点生病晕倒的样子?
陈父陈平福正在厨房忙活,闻声跑出来,板着脸:“总算回来了,还以为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秦春芝忙道:“老陈,你嘟囔什么?阿行坐了一天车,肯定又累又饿,快去炒你的菜,准备吃饭了。”
两口子装病骗陈立行回家,万一激起了儿子的脾气,又离家出走,那如何得了?
陈立行放下背包,笑道:“爸,我帮你。”
说着,竟真进了厨房。
两老面面相觑,又是吃惊,又是欣慰。
儿子在外面闯荡,经历风风雨雨,终于懂事了。
这一顿晚饭吃得团团美美,很是温馨。
久违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着。
这就是家的感觉。
吃过饭,收拾好碗筷,父子俩坐在客厅喝茶:“阿行,你不怪我们骗你回来吧。”
“我本就想回来一趟的。”
陈平福忍不住试探地问:“那你的工作?”
“没事,请假几天而已,老板娘通情达理。”
听到“老板娘”这个字眼,陈平福不禁眼角一跳:果然是傍上阿姨了
但这种事不知该怎么开口说,怕伤到儿子的自尊心,就冲秦春芝打了个眼色。
秦春芝干咳一声:“那个,阿行,你爸说你打了两万块钱回来,一下子,你去哪赚到这么多钱?”
陈立行隐约猜到了问题所在,二老大概是以为他去做了什么不法勾当,就算不是“不法”,也会是某些“不道德行为”。
原本落魄街头,卖唱为生,只会伸手问家里要钱的儿子,突然间给家里打钱,款项还不少。不管怎么看,都显得来路不正,让人生疑。
“爸,妈,我现在真得有稳定的工作了。工作之余,还写歌来卖。那两万块,就是卖了一首歌获得的酬劳。”
“卖歌?”
陈平福与秦春芝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儿子会唱歌,会弹乐器,他们都知道,但写歌是怎么回事?
陈立行知道这种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即从背包里找出跟乐途公司签约的那份文件:“爸,这是卖歌的合同,你看完就清楚了。”
身为老师,陈平福自然懂得看合同,赶紧认真看起来。
看完,喜上眉梢,原来自家儿子并没有投入阿姨的怀抱,而是凭本事赚到了钱。
陈立行说道:“这一首歌卖了三万,但得扣税,我也得留一部分备用,所以只能给家里两万,就这么回事。现在,你们放心了吧。后面我还会卖歌,继续赚钱,给家里还债。那些债务,本就是因为我才背上的。”
对于圈内的事,二老并不了解,也不清楚行情。反正只要确定儿子是靠本事吃饭,没有走邪门歪道就足够了。
秦春芝唏嘘不已。
其实当初陈立行报考音乐学院,二老都不同意,觉得当歌星实在渺茫得很。无奈只得这么一根独苗,拗不过,唯有依了。
读艺术类,花钱如流水,积蓄花完了,不得不举债支持。
为了这个儿子,真是操碎了心。
眼看陈立行都奔三了,依然庸庸碌碌,一事无成。
文娱圈子,吃得可是青春饭。
没了青春,就没了饭碗。
所以二老寻思,无论如何都得把陈立行拽回来,让他去相亲也好,去打工也罢,老老实实过日子,不再折腾了。
却没想到,陈立行居然会写歌,写的歌还能卖钱。
看着儿子,秦春芝想到件事:“阿行,既然你能写歌,那你有没有跟童唯联系?她不是当红歌星吗?你写歌给她唱,多好的事。”
听到“童唯”这个潜藏在心底的名字,陈立行沉默了,过了一会才道:“我换了号码后,已经很久没有跟她联系了。”
“是你没找她,还是她没找你?记得去年,童唯还打电话到家里来,打听你的消息。但那时你换了号码,我们都找不到你。”
秦春芝说道:“童唯这孩子,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当了歌星,可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呢。每逢过年过节,一定会打电话来问候。你呢,三年不回家,还一度失联,急得我和你爸呀,差点要跑去燕京找人”
说着说着,眼泪闪闪。
陈平福拍了拍她肩膀:“好了,都过去了,阿行现在不好好地回来了吗?他坐了一天车,累了,早点休息吧。”
陈立行确实有点累,洗漱完毕,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但没有睡意,又起身,拽过那个显旧的背包,凝视着背包面上的一个已经磨损得有点看不清的图案。
这个图案,是童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一个男孩背着一个女孩。
这个背包,原本也不是陈立行的,而是他去音乐学院报到时,童唯送给他的。
那时候,童唯刚上高中。
无数的记忆画面闪现,一阵阵情愫翻腾。
刹那间,记忆具现。
你的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