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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木阳抬起头,看着山壁间延伸出来的植物,脚在试图找出一个落脚点。
但是山壁陡峭,根本没落脚的地方。
但是因为身子贴着山壁,她听到了山壁上有节奏声响起。
她停了下来。
元宝和程徽是顺着山脚下的痕迹找上来的,在半山腰,元宝认出那是为她们赶车的车夫尸体,哭的更厉害了。
直到山顶上,并未看到唐木阳的踪影,众人非但没松口气,反而是带上了不安的表情。
紫玉看到程徽来,加紧了割断绳子的步伐。
程徽心中一个咯噔,目光顺着那石头的绳子望去,就在他到紫玉身边的时候,那个紧绷的绳子也被割开。
唐木阳身子急剧下坠,然,片刻后,她下坠的趋势骤停。
抬头,一个手臂缠上了绳子。
“抓住”程徽咬牙,唐木阳顺着绳子往上看,他的手背爆起青筋,脸上胀红一片。
“程徽,你怎么次次坏我好事!”紫玉跺跺脚,气愤不已。
绳子足有两米长,程徽和唐木阳,也就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此时他仿佛没听到紫玉气愤的声音,两手往上拉着绳子。
“我不许你再往上拔了,听到了没?我说,不许拔了!”紫玉看着快要被救上来的唐木阳,蹲低身子,试图让他放弃!
“还愣着干什么!”紫玉朝身后的勇士大喊一声。
那个彪形大汉瞬间回神,迈着大步朝他走来。
原先快要上去的唐木阳,身子又是一垂!
程徽腾出一只手来,和对方纠缠,而紫玉眼睛一眯,盯着那两人快要碰着的手后,咬牙挥刀朝着唐木阳的手割去!
“你要做什么!”程徽冷硬的声音飘到她的耳朵里,紫玉睁开眼,眼前一幕险些让她丢了刀子。
程徽一只手抓着绳子,另一只手空手接住了她锐利的刀子。
血迹从他紧握的手心滴落,掉在唐木阳的脸上。
唐木阳感受到脸上的湿润,抬起头后,看到的是他滴血的手掌。
“你疯了不成?”紫玉瞠目结舌,“这个女的对你就这么重要?”
“大周的每个百姓,对我来说都重要”程徽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你这么紧张她,我偏偏不让你如意!”紫玉面带疯狂,使劲从他紧握的手掌里拔出刀子,挥向那个绳子,一瞬间,程徽眼睁睁的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眼帘!
“程徽!”紫玉瞪大了眼,看着他纵深扑向悬崖的身影。
他,他竟然为了那条贱命,自己不顾一切的跳下去了!
“小姐!小姐!”元宝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朝着悬崖下大声喊着。
“你家小姐恐怕会粉身碎骨,看你这么悲痛,不如你也下去陪她吧”紫玉直起身子,面不改色道。
元宝摇头,她不能死,她得去找人救小姐。
想到这,元宝飞速的爬起来,做出饿虎扑食的动作,因为都是在悬崖峭壁旁边,紫玉被她这一扑吓了一跳,元宝趁着这个时机,跟兔子一样,一溜烟的跑了。
“别追了”看下属还要去追她,紫玉冷笑,“她干惯了粗活,身子灵巧,咱们追不上她的”
元宝拼了命的回了府里,老爷不在府里,去找老夫人,又被郑姑娘的丫头给拦下,无奈之下,只能跑回琅玕阁找绮玉姐姐。
绮玉正做着绣活,看到元宝眼睛肿的跟桃子似得跑来,往外探头,“你和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听到一点动静?”
元宝还没说话就开始抹眼泪了。
绮玉顿觉得不妙“你哭什么,有话快点说!”
绮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交代清楚了,说罢,不忘问着解决的法子,“我去找老爷,老爷不在,找老夫人,那郑姑娘听说是琅玕阁的人后,就没让我进去”
“她们好大的胆子”绮玉难道出现了怒容,“这件事等小姐回来了再做打算,现在你跟我去赵府”
“赵府?不跟老爷说吗?”
绮玉摇摇头,“咱们府上郑姨娘刚刚栽了,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咱们院子,等着出个差错好翻身呢!如今咱们要是把小姐失踪的消息告诉她们,这她们找到了错处,转移了视线是小,要是再背后中伤咱们小姐,更是得不偿失”
“对,对,我们不能去找老夫人”元宝点点头,“那咱们快走”
唐木阳耳畔水声响起里,摔落前的记忆回笼,她隐约觉得,有人同她一起跳下。
唐木阳急忙四下张望,果然在不远的地方,看到程徽仰头扶在水面上。
想不到,这人也会跟着跳下来,她原本的心,有些动摇。
“程徽,程徽”唐木阳拍打着他的脸。
良久,程徽才睁开了眼,他的眼睛里带着少许的迷惑。
很快,这种迷惑就散去了。
“你没死?”他这么问着唐木阳。
唐木阳不顾身上,头发上还在滴着水,露出笑意,“没死,你也没死,我们福大命大,摔下来的时候掉在这个深潭里了”
程徽意识到脑袋下软绵绵的触感,知道自己的头靠在她的怀里,急着起身。
“别动”唐木阳按着他的头,“我刚刚看你后背,好像被树枝和山石划出好多伤口”
“不碍事”程徽挣扎着直起身子。
程徽起身,不顾身上的伤四处打量着环境,周围群山险恶,鳞次栉比,要想上上去,简直难如登天,而他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死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唐木阳看着他的背影,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是如何知道我有危险的?”
“你的丫头说你快没命了”
“元宝?”唐木阳点点头,怪不得呢。
程徽张目四望,“伤势无大碍的话,先找出口”
“嗯”唐木阳低低的应了一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找着出路,找了几个时辰,还是无头绪的样子,而唐木阳的肚子,这会忍不住开始咕噜咕噜叫。
程徽停下脚步,往后看了看她,“饿了?”
唐木阳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这人会一直冷着那张脸,两个人一天都不会有交集呢。
捂着肚子点了点头。
程徽一声不发的走远了,唐木阳下意识的跟在他身后,那人扭过头来,口气不怎么好的说道,“你就在原地站着”
“好”唐木阳伸出的脚步收了回来,真的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程徽很快折返回来,不过,这次不是空手回来的,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打来一只野鸡。
“你会做饭?”程徽开口了。
唐木阳可不认为这祖宗跟她说话是处于关心的立场,果然,下一刻那两条腿被绑住的野鸡,就已经被他扔到了自个眼前。
“把这鸡收拾好了,弄熟”
她是会做鸡,可是如何收拾干净这鸡,又犯起难了,程徽停了许久,看她没任何动作,“不会?”
唐木阳点点头。
他撸起袖子在河边收拾着鸡毛,唐木阳也是在这时候才看到他手心的又长又深的伤口。
从里衣厮了一截布条,走到他身边作势要抓他的手。
程徽条件反射的把手掌伸了回去,狐疑的眼神打量着唐木阳,她忍不住笑了,“将军放心,我只是给你包扎起来伤口”
程徽看着少女蹲在他身前,认真而又仔细的包扎着伤口,等她快包扎完的时候,冷着脸解释,“这次就算是你那个丫头有危险,我也会出手相救的,你不要想太多”
唐木阳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他,倒是多了些真诚“我会把将军的原话转交给元宝的”
他又不高兴了,唐木阳发现,现在,很容易抓到他的任何小情绪。
手摩擦着身侧被水打湿的荷包,想到她的计划,第一次,心里有了些迟疑。
“什么东西?”程徽也发现她的反常,皱眉望着她。
“送你的荷包”摊开他的大掌,将那东西塞到他手里。
程徽盯着手掌心歪歪扭扭的荷包,针线上的配色他就不说了,歪歪扭扭的针迹更是在张扬着荷包主人的豪放。
程徽注意到荷包上绣着歪扭的程字,这般惨不忍睹的荷包,还真是生平罕见。
“是你做的?”
“嗯”唐木阳点点头,小小的手掌覆在他手背上,慢慢合拢他的手,“将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荷包虽然小,但好歹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将军别嫌弃就是了”
程徽刚想张嘴,唐木阳又堵道,“如果将军想要把他当成是定情信物,那也可以”
“唐木阳”程徽被她逼得没了退路。不得不正视她。
“说罢,我听着呢”她反倒是没什么在意的模样。
“我比你大近七岁”七岁的差距,不是靠着一张皮相就能抵过的。
他承认对她不同同常,或许是最开始她帮着自个挡箭的英勇,又或者是为了保护自己清白不惜一切的坚韧。
所以他待她同别人不一样,但,不是情爱。
可惜自己说了这么多,对面的女子脸上没动摇的模样,反倒不以为意道,“定国公府的驸马在锦绣公主大着十岁,可是也是在公主刚及笄就尚了公主,现如今还是和和美美的样子,谁不当成是佳话?咱们就差七岁,难道还能大过公主和驸马十岁的差距?”
唐木阳能说会道,程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招架,听完她的长篇大论后,语塞。
“好了,大将军,我这会也不勉强你要接受我的心意,也不指望你能对我另眼相看,就只是希望,希望能在将军的心底,稍稍有我一个位置,那就……”
“我去找些柴火”程徽不等她说完,起身走了。
唐木阳看他走去,收起脸上的柔弱,看了看已经收拾干净的野鸡,摇头,抬头望着满天星宿。
程徽回来后,只看到深潭里露出一个黑漆漆脑袋的唐木阳。
难道是因为受不了打击,所以才想轻生?
身子先于理智做出反应,扔掉干柴,迅速把跳到潭水中,在唐木阳惊讶的视线里,飞速的游到她身边,力气无比大的拉着她胳膊游到了岸边。
“你做什么!”他怒不可抑,径直对唐木阳喊了起来。
唐木阳缩缩脖子,另一只手里抓着半片荷叶,无辜道,“我想做叫花鸡,正巧潭子里有野荷,我就想着……”
程徽微愣。
“你是去采荷叶了?”
唐木阳点点头。
程徽放松了精神,这才注意到这人浑身湿漉漉,衣服紧紧贴在她身上,露出纤细的身躯。
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喷嚏。
程徽将自个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侧过脸披在她身上。
两个人吃了一顿不甚有滋味的饭,两人中间有些微微的尴尬。
“也不知道上面的人察觉出我们失踪了没”唐木阳如果不开口的话,对面那个榆木疙瘩能沉默下去。
程徽抬头看了看阴沉,“如果你那个丫头足够聪明的话,想必,我们很快就能获救”
夜里,程徽点着柴火,唐木阳披着他的披风,把外衣脱了在烘烤,热浪熏得唐木阳脸蛋有些烫,脑子也有些晕晕沉沉的。
“我先睡会,等下半夜了将军喊起我,换我守夜”
荒郊野岭,草木恒生的地方,凡事小心为妙。
程徽淡淡的嗯了一声。
唐木阳和衣躺在干草上。
程徽闭目养神,没过一个时辰,就隐约听到对面有轻微的哼哼声。
他以为是唐木阳说梦话,可是渐渐的,发现不对劲了,起身跨过快要熄灭的火堆,就着火光,看到她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手贴在她额头上,掌心的温度,险些能烧伤他的手。
天本来就泛着凉意,她这又穿着湿衣服在这晃荡了好长时间,女孩子的身体本来就娇弱,这一来二去的,折腾的难受了。
“唐木阳,唐木阳”他扶起来唐木阳的脑袋,低声叫着。
换来的,也是她更严重的颤栗。
“冷”
程徽把她往火堆边移了移,唐木阳身子还是微微的颤抖着,像是浑身在冰窖里一般。
把她烤干的衣裳都裹在这人的身上,还是没能减轻她的冷意,程徽低下头,看着她因为寒冷上下牙齿打颤的动作,良久把人搂进了怀里。
两个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夜,等清晨唐木阳被翠鸟的声音吵醒后,才察觉出不对劲。
一条手臂在身前横过,形成一个保护的姿势,背后同样靠着一个温热的胸膛。
轻轻动了动身子,程徽顿时清醒,手下意识的朝她伸来,唐木阳想都没想,重新闭上了眼。
“将军,将军……”
“小姐……”
声音从身后飘来,看样子是有人找到了他们。
周墩只是看到自家将军一个背影,已经是欣喜欲狂,疾步奔到自家将军身前,上下打量,“将军,您没事吧?”
这山可是有名的鬼见愁啊,将军摔下来,应该没受伤吧?
周墩还想什么,视线却撇到了他怀里的少女。
虽说,她脸上苍白,唇无血色,但就这么软软的靠在将军的心口,这……不妥吧。
“将……将……军”周墩找不到自个的声音。
“小姐,小姐!”绮玉不顾脚上痛处,绕过周墩,跪在地上,不停的晃动着唐木阳。
程徽抱着她起身。
对上绮玉充满戒备的眼神,冷笑,“真想做些什么,还用等在现在?”
绮玉带有愧色,元宝跟她解释过,也确切知道,将军是自家小姐的救命恩人,可是看到方才两个人亲昵,她不自觉的就想歪了。
众人终于从山底都了出来。
程徽把唐木阳送到了马车上,手伸到怀里,愣了片刻,却未将怀中东西拿出来。
“先请个大夫看一下”
“谢将军关心”绮玉担心不已,“小姐现在还昏迷不醒,奴婢们先带着小姐回府去了”
程徽点头。
绮玉和元宝刚刚跳上车,就看到自家小姐已经坐了起来,对上她们错愕的视线后,露出笑意。
“小姐,小姐您没事了!”元宝痛哭流涕。
“你先下车”唐木阳在被绮玉扶着喝了两口茶后,沙哑的开口。
“哎?”元宝傻眼,小姐为啥要她下车?
“小姐”元宝委屈的抽泣起来,“元宝会好好服侍小姐的”
“起来”唐木阳猜透她此刻的想法,又好气又好笑,“哪里就是赶你走,让你下车是派了你活计”
元宝眨眨眼,破涕为笑。
唐木阳在垂花门前下了马车,同和程徽分别时候不同,此时的唐木阳已经换了衣裳,从头到脚都收拾利索了。
这一天发生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事,没人知道,她也不打算让人知道。
“小姐,三小姐回来了”她刚跨入内院,一个婆子欣喜的叫声传遍整个院落。
这人怕是祖母派来等她的人。
昨晚整个唐府一夜未眠,虽然绮玉当时说过不许透露口风,但是一晚上一个小姐没在自个院子里,如何能瞒得住?
回到了府里,最先要做的,就是去给韩氏请安了。
白妈妈在青松院外迎着三小姐。
唐木阳微微咳嗽一声,朝白妈妈恭敬道,“祖母收拾妥当了?”
“收拾妥当了,昨晚老夫人惦念着你,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唐木阳低头,眨去眼里的情绪,自责道,“都是阳儿不好。让祖母担心了”
白妈妈叹口气,因为是小姐,有些话她也不便多说,“先去看看老夫人吧”
唐木阳刚进屋子,郑凝柔就露出了笑颜,“老夫人,您刚才还说着这三小姐,这不,三小姐马上就出现在了您眼前”
韩氏面色不快,“要真是这样,那昨下午我想着她的时候,她就该出现!”
“三姑娘怕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然,以唐家家风,如何会夜不归宿?”
郑凝柔看似在劝架,其实是在给韩氏煽风点火。
韩氏看她的眼神,更加幽深。
唐木阳在这节骨眼上,非但没心虚,相反还展颜一笑,“祖母,郑姑娘说的不错,咱们家风严格,孙女又从小受祖母和父亲的教诲,自不敢做出辱没门楣的事”
韩氏放缓了身子。
“可是”唐木阳突然转折。
“昨个偶遇静虚道人,道人说是夜观天象,看到北方有异星升起,非得拉着孙女一起观摩,那道人的脾气,祖母您也是知道的,说一不二……”
韩氏点头,这倒是实话。
再开口,语气缓和了些,但仍难掩责备,“既然是道人邀你切磋,那就该给家里送个信儿来,让我和你父亲,提心吊胆整一晚”
唐木阳面色如初,心头嘲讽,舅舅知道自个失踪后,带着人找了一整夜就连早朝都没去,可是祖母嘴里那个提心吊胆的父亲,一晚上没派人去找就罢了,早朝还是照上不误。
“阳儿?”韩氏的口气见她低头不说话,口气严肃了起来。
唐木阳直起身子,语气有些委屈,“祖母,您这就冤枉了孙女儿,昨晚孙女明明让元宝来给祖母您报备的”
元宝是来过青松院,只不过,是为了跟韩氏求救。
还好在院落外遇见了郑凝柔的丫头,又被拦在了门外。
她只要让祖母知道她派人来过就好,至于来这干什么,这就没必要了。
还好郑凝柔派人拦住了她,不然,她还没个好借口呢。
“元宝?”韩氏略一沉思,“是那个烧火小丫头?”
唐木阳点点头。
“没人跟我报备”韩氏严肃了面容,“昨个,是谁见那丫头了?为何隐着不报?”
唐木阳直起身子,抬头,正巧对上郑凝柔的目光,她回以一个勉强的笑。
元宝此时已经被白妈妈带来,当即磕了一响头,大声道,“老夫人,奴婢来过,可当时郑姑娘身边的丫头也在,说老夫人您刚小憩,不让奴婢打扰”
郑凝柔突然哎呀一声,脸色潮红,朝韩氏弯腰,“老夫人,我想起来了,昨个这丫头确实来过,只是,我想着等您醒了再跟您说不曾想,这一忙起来,就忘记了”
韩氏眉头渐松,“算了,这事怪不得你,你也是太累了,罢了,好在阳儿没事,你又不是诚心的,往后多注意就是了”
郑凝柔感激称是。
随即又朝着唐木阳微微躬身,“三小姐,这次是我的过失,您可别同我计较”
“不会”唐木阳笑的同样温婉。
韩氏见场景和乐融融,一派欣荣的模样,欣慰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