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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赵御史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官是做到头了,当今就准备跑路,不对,是辞官回家。
当然了,就这么被扔出朝廷之外,面子也就彻底掉光了,所以他想到一个好主意,那就是挂冠而去,自己先朝廷法令一步,辞官归乡,一来,显示自己不是恋栈之辈,二者,也可以证明自己乃是先帝忠臣,王退,臣亦退。
所以说,一大清早,这位御史大人就将官帽和官印摘掉,挂在枣树新发的嫩枝上,正所谓少无适欲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新朝方建制,旧臣复已归。
他可是连诗都准备好了,就准备被人‘无意间’发现,流传出去,奈何出了点尴尬的情况,便是这官帽死活不愿意离开他的脑袋上,好不容易丢到树上,凭空就传来一股吸力,于是乎,他就这么被卡在了树上。
而且说也奇怪,任凭仆役们如何拉扯,就是无法把他给扯下来,这位真小人,假御史,已经被吊在这树上整整一上午了。
‘这官帽也能成精,真是罕见,’道士心想,凡俗之物,要想成精,基本上本体都是有灵性的,像是官帽这等凡物,大概是日夜受人杂念感染,近而生妖,化而为魅,这稀罕程度,都可以编入《神机鬼藏》中了。
眼见这般,道士就准备离去了,这老官喜欢吊,那就让他吊着吧,官帽不愿离开他脑袋,说明朝廷和人民离不开他啊。
不过还没等道士离开,又有一行官兵从皇宫方向走了过来,似乎正押送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犯人,围观党迅速拥挤在道路两边,倒不是说犯人稀奇,这两天的犯人见的多了,只是这一个,颇有些奇异。
在这一位的肚皮上,仿佛透明了般,肠胃皆见,正‘哗啦哗啦’的鼓动着,里面流着的,全是金汁银液,时不时放出一个响亮臭屁,放臊百丈,熏的周围人连连倒退,又嫌又臊。
“原来是水肚孝廉,这还真是水流直下三千尺啊!”
“可惜了,这种人也能取得功名,换我也行啊。”
“恶心,屁臭,放屁辣噪!”
孝廉便是举人,而这位水肚孝廉,同样是京城中的知名人物,不同于那赵御史抱的是老皇帝大腿,勉强还能可说是臣子本分,这一位,就是彻底的连脸都不要了。
不仅嫌苦嫌累,官也不当,成天在长安城中乱晃,借着他举人的身份,招摇撞骗、结交权贵、拉拢士林败类、收人钱财,予人办事,专门做那掮客的活儿;而且这家伙收钱收的贼狠,人送外号——水肚孝廉,有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他与大肚宰相其实是个组合。
听说新皇继位之后,大力整治吏治,他也被收拾了进去,已经差不多菜市口来一刀了,但没想到,这临死之前,这肚皮居然也露出来了。
‘居然又是一个由人显化出精魅,这不是跟以前那些应声虫、笑面虎差不多,都可算是那公治长书中的人道之邪,没想这么巧,一次会碰上两个,两个?’
道士先是一愣,然后眉头缓缓皱了下来,下意识的看着皇宫的方向,新天子继位,龙脉翻身,再度镇压九洲,一切邪魅魍魉、精怪妖物,在短时间内,都应该蛰伏起来才对,但是如今,龙脉亏损,致使天子龙气不足,连人的邪心妄念都镇压不住吗?
目光一转,就见得围观众中,几乎少有义愤填膺之辈,多是幸灾乐祸、嫉妒羡慕、凶狈之意,虽然还不明显,但是已经渐渐蔓延开了。
《道经》中曾言,浊劫一至,凡世众生,不识因果,处事乖张,所行颠倒,混同恶俗,无平等心,既与凡伦,有邪僻行,疏薄亲族,恶嫉他人,淫行色欲,非分吝贪,低贱愚蒙、轻欺老病,抑压孤寡。日夜凌辱驱役仆妾,枉加鞭笞,心怀恶想,口出狂言,触犯神祇,呼风骂雨,无故咒人,橫造人愆。
而现在看来,这件事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的多,自家干儿子掌管六扇门,几乎在中土都有眼线,长安更是重中之重,他怎么没对自己说过?这可是大事,迟一点知道,还不知会惹出什么后续变化呢!
心中稍有些恼怒,也不再低调,并指一点,化泥成沙,地面呈漏斗状陷下,旁人顿时吓的胆颤,再揉了揉眼珠,却见地面已然平整,仿佛之前所见,尽是幻觉。
“将这小皇子送回皇宫,别让人发现了,你们少门主现在何处?”
“将你们六扇门在外的情报都拿出来。”
“仙长,门主他、他说最近不见外人——”
“我是外人吗?你是不是在逗我!”
等道士赶到玄都司的最上一层时,就见得大门禁闭,无数机关铁轮再转动着,冷哼一声,将手一挥,所有机关陷道通通卡出,至于眼前的铁门,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揉捏着,最后化作一团废铁。
而坐在门后的,正是胡子拉碴,一脸颓废的李子云。
“你这门主是怎么当的?外面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还想瞒多久,是不是小时候道爷对你太好了,挨揍不够多!还是说,让道爷一道雷把你这半人半鬼劈成全鬼!”无怪乎道士愤怒,也不是他有多少公德心,而是这事一旦处理不好,会出大乱子的。
“义父,”李子云苦笑了声,“我最担心的,就是给您知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顺着对方的视线,道士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屋中的庞然大物,“转天仪?”
道士自是认得此物,毕竟这可是他和李子云合力取出的玩意,捕侯致死都要打造完成的器具,不过此刻此物正闪闪发光,大小隔层在不断的旋转中,仿佛一个漩涡,将人道、龙气、民意、生气死机融为一体。
“你把这转天仪给装好了,你从中看出什么来了。”
李子云苦笑了声,“真是瞒不过义父,师父在当年,曾经传过我一种推测之术,并非我门所用,也非道佛手段,更不曾说出用途,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推测的手段,是用在这转天仪上的。”
“被废话,说正题!”
“义父看这圈数,上印日月星辰,下印地脉势运,正辰、二巳、三午,反转五轮,合而为十一,也就是说,我朝的国运——只剩下十一年了!”
道士心一紧,看着对方无奈茫然的表情,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是给他这么一个答案,十一年,这么说,只要再过十一年,就又要到鼎革之时,板块动荡,生灵涂炭,人间地狱!
“怎么会这么快?”
虽然说,龙脉被红发老和尚抽走了一段,但怎么会只剩下这么点时间,难道——
“若是我所料不错,是这一次的劫运加剧了龙气衰败,那么,你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我,还是说,你是在担心什么?”李道士面色一缓,他大概也猜出了对方的想法。
“师父做梦都想要完成先帝遗愿,让本朝永远传承下去,此物正是关键,而且本朝时运只剩下十一年,我担心义父你知道的话,会做出同样的事来。”
“延续龙脉?嘿,道爷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伟大,天下动乱,干我何事,而且这朱家王朝能不能传承下去,更是跟咱姓李的没半文钱关系,你当我跟捕侯老头一样傻么,而且——”说到这里,道士忽然心中一震,他似乎有点把握住了,这场劫运的因果。
“人道、仙道、神道、佛道,到底有什么瓜葛,”道士皱眉苦思,想要死死抓住脑海中的那一点玄机,他有预感,自己能不能完成大老爷的嘱托,就要看自己,看现在,能不能参透出这种关系了。
李子云满脸不解,在他的心中,义父的地位还要高于师父,师父虽然恩重如山,但是不知怎么地,他总感觉,他对自己有一点难以猜透的企图,尤其是在司马师兄的提醒后,就更是能感觉到如此。
但义父不一样,他是半人半鬼,打娘胎里就有了意识,自然知道,要是没有义父,就真的是没有他了。
虽然他深受墨家思想熏陶,兼爱,非攻,但是打心眼里,为了解救众生而牺牲自己这种事,他不希望发生在义父身上。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场劫运原来是这么个玩法,捕侯未完成的事,这延续龙脉,我做定了!”
“义父!!”看着状若疯癫的道士,李子云吓的胆都是一缩,义父他怎么又变了。
“好小子,不枉道爷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培养长大,关键时刻就是有用,这主意来的正是时候。”
“可是义父,这事有干天忌啊!”
李道士撇撇嘴,看在是自家儿子的面上,倒也给他解释了下:“劫运一至,哪还有什么天,目前之局势,是仙道、佛道、神道,三道争一道,抢夺人道变化之先机,他们的手段,依我猜测,十有八?九是在天下大乱时,扶持势力,争霸天下,杀伐无数,宣泄劫气,最终胜者得人道正统加持,以人道反制天道,分封群仙或是群神,封神榜看过没?”
“这等比背景、比宝贝、比马仔数量的游戏,再来一打子道爷,都不会是天庭和西天的对手。”
“但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天高一尺,道高一丈,道爷居然有手段延续龙脉,只要将本朝气运再延续个百八十年,拖到三位大老爷归来之时,到了那时,道爷就可以功成身退,而只要三位大老爷腾出手来,这种小劫还算个事吗?”
“佛门目标落空,天庭计划不成,就算没有道家诸门派的相助,此事道爷也可以自己搞定,而且这功劳,完全可以自己独吞,简直一个字——完美!”